第二章 黑水真法 (第3/3页)
了,让师父责骂。”蓝犁道人还未有真正让焦飞拜师,因此这少年心中,对自己要求甚高,并不因此懈怠,反而处处警惕自省。生怕一个行差踏错,就此失了这份百世难遇的仙缘。
焦飞也不知在先人笔记中看到过多少故事,有些人忽然得了天大机缘,拜入仙人门下,却不是因为贪欲私利,就是好勇斗狠,凡心难息,最终不得善果,白白辜负了一场修行。虽然苏环看起来娇俏可喜,又举止活泼,颇让焦飞有几分好感,但是他却绝不会眷恋,匆忙跟苏环道别,先去了西坊。
当时李唐天下,崇佛信道,西坊之中颇有几家贩卖袈裟,道袍,钵盂,木鱼,拂尘等物的店铺。时天下承平,物价也极为低廉,不消说蓝犁道人还给了他一小袋黄金,便是他得了那头铁背苍狼怪王道缘的五阴袋中,更有十余倍蓝犁道人所赐的金银,就算他把西坊中的几家贩卖此类货物的店铺尽数买下也足足有余。焦飞年纪虽小,但是这些店铺尽有专为长安城中各处道观的小道童,寺庙的小沙弥,量体裁剪的袍子,倒是无需定做。
焦飞随意找了一家极为气派的店铺,买了两件合体的道袍,想起刚才见到芦席斗法时,那老道士所用的银色拂尘,忽发奇想,就向店家问道:“你们这里可有上好的拂尘?”
焦飞倒不曾想买到什么稀罕的法宝,只是童心忽起罢了,毕竟这家店铺也只是寻常人所开,不大可能有仙家法宝出售。那店家见焦飞出手豪爽,自是极为热心,立刻着活计搬了十余个黄檀木的箱子,当着焦飞的面一一打开,讪笑着说道:“公子是要赠送相好的道童么?这里几件拂尘,都是最好的。”
店家主人一指一根通体乌黑的拂尘,卖弄的说道:“这拂尘的杆乃是千年紫桃木,银丝都是西域进贡来的银狻猊的鬃毛,整个长安城也不过超过十件,若是您相好的道童抱了这一件拂尘,果然尊荣无比。”
焦飞身上的衣服虽然朴实,但是金银动人,自是被这店家当成了富家公子。但他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,家中仅是温饱不愁,怎知道长安中正流行豢养娈童?
焦飞不知就里,听着店家吹捧的了得,加上少年心性,手中又有多余的闲钱,就张口说要买了。
那店家更是高兴,忙把这根不知什么木头,什么动物鬃毛造的拂尘包好了递在焦飞手中,心中暗道一声:“不知哪里来的暴发户,不但衣装照我们长安人物差了许多,就连眼光见识,也低劣不堪,那千年紫桃木,银狻猊的鬃毛,我就不曾听说长安哪家店铺有过,这小笨蛋居然也信。”
不过这店家心中虽然鄙夷,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,他见焦飞抬脚要走,心中暗道:“这般的冤大头,不捉他多买几件东西,下次却哪里能遇到?不若把那件东西卖了给他罢,不然留在店中,也寻不到买主,更让人笑话我,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,收了这么一件废品。”
焦飞起身便要离开,听得身后的的店家大声呼唤他留步,心中不由忖道:“我买了东西,他却这般兴高彩烈,一副恨不得要把这家店铺都卖给我的样子,难道我买了什么冤枉东西?被人看出来好哄骗?”
焦飞自小聪明伶俐,只是毕竟出身小镇,哪里知道奸商的种种手段?加上手头从不曾有这么许多金银,又是骤然得之,并不觉得该如何珍惜。但是这店主的态度,热情的过了份,却让焦飞猛然懊恼起来,心道:“这番定要小心,不要给人骗了,还替人家数钱。不过我只买了两件道袍,一根拂尘,纵然贵了些,也不致吃什么亏。不管这店家要我买什么东西,我都一定不要就是了。”
那店家见焦飞脸露犹豫之色,急忙热情招呼道:“我见公子如此好道,定然对道门法器有些兴趣。恰好小店前几日收了一件法器,乃是一位参加水陆大会的西域胡僧,因为缺少了盘缠,暂时抵押在我这里的事物,想请公子品评,看看如何。”
焦飞今日刚刚见识过水陆大会,芦席斗法,又跟苏环并肩斗了王道缘那铁背苍狼怪,对法器确有浓厚兴趣,心中暗道:“想必看看是不妨事,也不耽搁多久时间。”
那店家见焦飞果然住了脚,心中大喜,立刻叫伙计从后面捧出一口连鞘长剑,这口剑式样古怪,比本朝军中所用的斩马刀还要长大些,江湖游侠儿所用的长剑更是不能与之相比。焦飞一见就来了兴趣,顺手拎过,嘿了一声,只觉得这口长剑沉重无比。
他轻轻抽出这口西域样式的长剑,只见剑脊上,有九个梵文,金光闪耀,把长剑本身的锋锐都遮掩了。焦飞微微一愣,心中暗道:“这可不像是什么法器啊!似乎只是一口普通的上佳兵刃,被人用什么法力,写上了这九个梵文,虽然看着光芒耀眼,但是却没什么真正的威力。”
焦飞虽然眼界还不够,但是却也瞧得出来,这口长剑灵光全无,就连最低阶的法器也算不上,只算是符器罢了。
蓝犁道人曾教过他,修道之人所用的真正法宝,若不是机缘巧合,得了什么天材地宝,再加上几百年,乃至上千年的苦功祭炼,是决不能祭炼成功的。便是一家修道大派,藏有那么七八件,已经算是藏珍丰厚了,这也还是数代传人努力才有这般气象。
普通修行之士所用,最多只算作法器,但那也需要几十年的勤劳,提粹材质,日夕苦练,才能用来跟人斗法。
再低一层的就是寻常不入流的道士和尚,在普通的事物上画几个符箓,勉强也有些功能,只配称作符器了。
比如此次芦席斗法,除了第一场那老年道人所用的拂尘,其余全都是符器而已。若不然那名落败的道士,也不会连那口松纹古剑也不去拣。一件法器也是几十年的苦功,无穷心血,修行之士怎么舍得不要?
王道缘的两件东西,虽然苏环也称之为法宝,其实仍旧不过是两件还未祭炼至大成境界的法器。
不过焦飞跟随了蓝犁道人,只学了黑水真法,对这口巨剑上的九个梵文,却大感兴趣,默默的将之记忆下来,摇了摇头,把这口巨剑还了店主,就那么扬长去了。
那店家本来还满心欢喜,见焦飞突然就走,也来不及阻拦,只能等焦飞去的远了,跳着脚骂道:“这土包子,怎么忽然精明起来?”
焦飞回到了道观之中,那观主和两个徒儿,都还高卧未起。这师徒三个日上三竿起来还是早的。经常下午时分,或者日头西斜,才出了卧房,看看有什么吃的,胡乱对付一口,便又回去房中,不知做甚营生去了。
焦飞想了想,把五阴袋中的那口袋面饼,随手掷在了观主的房门前,就去见了师父。
蓝犁道人也没问他水陆大会如何,只是略微睁眼,就要再次入定。焦飞却有许多疑问,见师父似乎还要修炼,连忙把今天所见所闻说了,他提起苏环的时候,心中颇为忐忑,不知道师父会否呵斥他乱管闲事。
蓝犁道人听到了禾山道,便嘿了一声道:“不过是家不入流的小门派,也算不得如何厉害。”
焦飞听师父的口气,似乎对禾山道不以为然,这才开口求恳道:“那位苏环姑娘也极可怜,师父若是不惧禾山道,能否助她救回姐姐?”
蓝犁道人说:“就算是禾山道的九大长老齐出,也不值得我出手一次,何况小小的姚开山。”
焦飞怕蓝犁道人恼怒他多事,便连忙说道:“师父若是不欢喜,我再也不出去了便是,只在观中苦练法术,决不敢再有分心。”
蓝犁道人见他惶恐,转而松口说道:“我门下道法特别,要在跟人争斗之时,才有诸般感悟。我许你去助那小妮子,但是却不得打出我的名号。你此番闲事管的倒好,苏家姐妹也算不得什么,不过她们的父母却有些来历,你能结下这份善缘,日后说不定就会有些好处。”
焦飞见蓝犁道人似乎并未恼怒,这才壮着胆子问道:“徒儿黑水真法连第一层都未练就,怎有资格去帮助他人?”
蓝犁道人嘿嘿一笑道:“你怎知自己就不如姚开山?”
焦飞有些摸不着头脑,小心翼翼问道:“师父!那姚开山新收的弟子就那般厉害,练就了浑天幡,五阴袋,连苏环有五百年道行也难以抵敌,徒儿怎比得过?万一输了也不打紧,只是丢了师父名头,就万死难恕了!”
蓝犁道人伸手一指,淡淡的说道:“你可知道我的根脚?你师父乃是北方魔门掌教,除了那班不问世事的老前辈,天下可与我比肩者不够寥寥数十人罢了,若是你亮出我的名号,给姚开山一百个胆子,也不敢违拗。只是我不好以大欺小罢了。”
“我教你的黑水真法,乃是神宗魔门三十六真传之一,虽然你练的时日浅薄,但若是我传你几手法术,也足可跟姚开山斗一斗了,你附耳过来!”
焦飞听了大喜,连忙凑了过去,蓝犁道人传了他秘诀,说道:“这三种法术练成,你若是伶俐些,足够救回苏家的那女孩儿。”传法之后,蓝犁道人挥了挥手,让他自去修炼。
焦飞学了这三招法术,心中喜不自胜,又想起问道:“师父能否告知那禾山道和苏家姐妹是什么来历?”
这次蓝犁道人却不理他,只说:“这些事情你日后自知,现在却不须关心这许多杂务,我还要修炼,你自回房去吧。”
焦飞倒也不在意被师父训斥,他整日苦练黑水真法,只是操弄一团水气,如今学了三招法术,心中实是欢喜,见师父赶他走,倒也正中下怀,回到了自己的房中,便着手习练起这三招法术来。
蓝犁道人教他的,乃是修道之人常用的法术,倒也并不艰难,是穿墙,隐身,搬运三招。这法术只要懂得口诀,又身具法力,几乎不用练习,就能随时上手。
焦飞默念搬运法的口诀,伸手一指,自己房中的一块纸镇突然跳了起来,狠狠拍在他脑门上。这纸镇乃是极为坚硬的花梨木制造,打在额头的疼痛无比,焦飞顿时被打的泪涕齐流,虽然也欣喜这搬运法练成了,但是脸门上着实疼痛,让心中怏怏道:“这纸镇怎么跳起来打我?难道是我不曾给它命令,这被搬运的东西,就直来问我么?”
焦飞在一部叫做《仙篮传》的古书中,曾读到过一个叫做秃子的初入修行之门,也是练这搬运法,一块石头飞起,先被打了一记,他去求问师父,才知道这搬运法若不给那东西一个目标,被施了法的东西,就会竟来问施法者,当然打的极狠。
这会焦飞记起了这个桥段,便先伸手抓起床上的被子,挡在面前,然后才再次伸手一招,喝道:“去打房梁!”这那纸镇凭空飞去,邦的一声,敲在了房梁正中,打的满屋子都是灰尘簌簌落下。纸镇和房梁一碰,硬吃硬,顿时倒飞而回,亏得焦飞手中有被,这才把自己头脸护住。
那纸镇打在棉被上,隔着棉被,砸中了焦飞的肩膀,虽然还是有些吃痛,这一次焦飞却高兴多了。心中暗道:“若是在大鹏明王塔上,我也有这手段,一下子便能把那王道缘打蒙,比黑水真法的那团水雾,厉害过十倍。怪不得常听人说,真传顷刻直指大道,假传十年不得入门。”
焦飞试了几十场,这才把这搬运法练的轻重缓急,无不如意,但是体内的精气却渐渐消耗,便按照黑水真法的法门,瞑目打坐,运炼真水之力,待他睁开眼睛,天色已然放光。
焦飞那日并不曾跟苏环约好后会之期,他当时并无把握说动师父蓝犁道人出手,生怕大包大揽了下来,弄不清楚,反遭这女孩儿埋怨,毕竟苏环要救姐姐乃是大事儿。
虽然蓝犁道人教了他三种法术,焦飞思前想后,还是觉得不把稳。昨天只练习了搬运法,那隐身法倒是不用练习,只要能够隐蔽身影就成,不过穿墙术确实要熟练一番的。
“苏环今日定然还会在大鹏明王塔上等我,我不如就一路穿墙过去,既节省了路线,又练习了法术。只是昨日忘了跟师父问出五阴袋有何法力,这东西绝非只是储物这么简单。”
焦飞先把五阴袋中的东西,尽数倾倒出来,那铁背苍狼怪已经被那团黑气消化的干干净净,似乎这五阴袋在吞吃了那头铁背苍狼怪之后,又大了一丝,只是不大明显,焦飞只道是自己的错觉,并没怎么在意。
他先是捡起自己买的道袍,把身上的衣服脱了,换了上去,便由一个普通少年郎,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,眉清目秀的小道士。他掂了掂那“千年紫桃木,银狻猊鬃毛”的拂尘,觉得此物太过招摇,便没拿在手中。
王道缘原本藏的几件道袍,太过长大了,焦飞便弃之不顾,但是当他随手一抖时,却发现一件道袍中藏有一册抄本,心中好奇,就随手翻阅了起来。
这抄本中只记载了五种禾山道的法术,其中就有炼制浑天幡和五阴袋的口诀,另外三种是五马浮屠锁,猛鬼探空手,玄阴斩鬼符,其中以浑天幡和五阴袋最为厉害。
焦飞看了王道缘的抄本,这才察觉自己修炼的法术和禾山道大不相同。蓝犁道人传他黑水真法,乃是道基根本,只要黑水真法小有所成,得到了法术的传授立刻就能运用,黑水真法修行愈深厚,法术的威力越大。
但是禾山道的法术和这些邪门法宝融合在一起,没有这些祭炼多年的邪门法宝,种种法术就全使不出来。而且每一件法术都要辛苦修炼,每一件法术,都宛如从头栽种一株大树,要从头培养。绝对不像蓝犁道人所传的法门,黑水真法是枝干,种种法术只是花叶,枝干强了,花叶便会繁盛无比。
“怪道师父瞧不起禾山道的人,我要是将黑水真法练到了第一层,光是这搬运法就能托起房屋大的石头来,管他什么浑天幡,五阴袋,都抵挡不住,一下子将他们砸扁。如果禾山道的人想要跟我争执,必然要重新去修炼更厉害的法术,原本的法术却派不上用场了。”
“禾山道的人练成一宗法术,定然要消耗无穷时日,开始凭着这些邪门法术,还能跟我们北方魔门的传人斗一斗,但是随着我们这一脉的修为增长,他们却渐渐就跟不上来,祭炼的法宝越厉害,所耗时日就越长,但是却对本身修为毫无益处,反而耽搁了修行。”
收了王道缘的抄本,焦飞把五阴袋整理一番,打算把没用的东西都抛了。
焦飞虽然看了王道缘的抄本,但上面法门繁琐,按照那抄本上所书,没有数月的功夫重新祭炼,绝难运用五阴袋这件法宝。但是焦飞随意注入了一丝真水之力,就把五阴袋运用自如,也不曾多想,仍旧以黑水真法驱动这见宝物收拾东西,不知不觉,五阴袋发出的半黑半红的光气漩涡,全数转为玄黑之色。
整理了一会五阴袋里面的东西,焦飞偶然心中一动,把真水之力尽数灌注了进去,似乎有裂帛之声一响。焦飞只觉得五阴袋忽然一轻,顿时有了一种如臂使指的自在,跟原本驱使起来,晦涩无比,大不相同。
刚刚翻阅王道缘的所藏的抄本,焦飞知道五阴袋虽然善能收藏,但却并非是如此用法,孕育的一股五阴黑煞专门收摄正邪两派的飞剑法宝,更能炼化一切生灵血肉。炼化的生灵血肉越多,威力便越大,内部空间也越广阔,是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之一。
禾山道虽然在苗疆十万大山作威作福,但毕竟不是第一流的门派,这五阴袋虽然邪门,却也算不得第一流的法器,只是十分阴毒罢了。
焦飞所习的黑水真法,乃是魔教三十六真传之一,比禾山道的法术高了数个层次,因此焦飞虽然不曾习练禾山道的法术,依旧能凭着一丝真水精气,炼化了王道缘在五阴袋上设下的禁制。这五阴袋内本来有王道缘设下的禁制,被黑水真法一一冲破,原本驳杂不纯的气息,顿时转为精纯,随着焦飞五指曲张,一团黑色光圈忽大忽小,触着什么东西便吞了进去。
五阴袋内只有半间房子大小,焦飞试验这法宝威力,黑色光圈所过,顿时把房间内的桌椅,床铺都收了进去,不旋踵便装满了。这些死物五阴袋消化不得,焦飞试演的兴致,又都放了出来。然后一直墙壁,捏了一个穿墙术的法诀,便遁出了房间。
焦飞暗暗记忆昨日的路线,遇屋穿屋,遇墙穿墙。
虽然焦飞的性子也算是谨慎,连过了七八栋房屋之后,也一时偶然穿到人家里,那家的主人也刚刚起身,见到眼前一花,多了一个道装少年,惊骇的大叫一声,把手中的茶碗都丢落在地上。待他揉揉眼睛,却又不见了人影,大惊小怪的好半晌。
不过小半个时辰,焦飞就看到了大鹏明王塔,这一次他不用跳墙,直接穿墙而过。他新学了法术,有些许得意,心中想道:“我不如上了塔之后,先藏起来,等苏环来了,再吓她一跳,好玩耍子。”
焦飞本来就是少年心性,初学了法术,忍不住便想炫耀。三步并作两步,上了大鹏明王塔之后,就捏了法诀,藏在了第十三层大鹏明王塔的墙中。不过他左等右等,也不见苏环前来,倒是今日的芦席斗法,比昨日更精彩了十分,虽然焦飞等的心焦,却也还不算寂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