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 戳死方应看,说神枪谁是神枪 (一万一千字) (第3/3页)
过,我已用自在门大法,将一部分‘伤心箭诀’的劲力化去,如此一来,仇眠至少性命无忧。”
舒无戏相当警醒地转过头来,望向诸葛正我,皱起眉头,肃然道:
“元十三的箭诀之力,岂是如此好卸?
你已征战倥偬,疲乏满身,元气耗损颇多,若是再为仇眠镇压伤势,等会再打起来,只怕要糟糕了……”
说着说着,舒无戏看着哥舒仇眠的沉寂面容,摇了摇头,虽悲痛却坚决地说:
“若当真事不可为,咱们也只能……”
诸葛正我当然明白舒无戏的意思,可他还是摇头,且一手按住了舒无戏。
等舒无戏安静下来,诸葛才微微一笑。
那张惨白面容看上去无比凄惨,却依旧充满了自信的感染力。
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阵,用手背抹掉嘴角血迹后,才缓缓开口:
“仇眠的伤势,我只用治疗一半便可,更何况,谁说我们要留下来,在此地和蔡京、左武王分个生死?”
诸葛正我眺望太师府,以及更远处的左武王府,狡黠一笑:
“蔡元长、赵烈皆是聪明绝顶之辈,哪怕知道我如今已露疲态,定然也要先集结全部力量,有了万全准备后,才会前来神侯府,要致我于死地。
而这个时间差,就是我们的机会,无戏、大石,我们趁此机会,逃吧。”
“逃”这个充满耻辱性的字眼,从诸葛正我嘴里说出来,竟是显得如此云淡风轻,轻描淡写。
“逃?”
舒无戏和舒大坑都睁大了眼,没想到诸葛正我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。
大石公狐疑地看了眼诸葛,忽然又问道:
“如今方应看那群人正在府外虎视眈眈,整个开封城内,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,你不会是想自己留下来做诱饵,让我们走吧?”
听到这番话,“双舒”和无情都不自觉地点了下头。
以他们对诸葛正我的了解,自然知道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。
诸葛正我爽朗一笑:
“若事不可为,我自是当仁不让,但现在,还没到那个地步。
方应看等人,我已有法子解决,事不宜迟,等蔡京他们还未行动,咱们立刻就走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舒无戏等人已然相信,可无情却还是怀疑,诸葛正我是打算牺牲自己,让他们一行人逃走。
他更敏锐地注意到,诸葛正我言语中,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另一个关键点,不由得抬起头,直视诸葛正我,肃然问道:
“世叔,纵使解决了方应看,你又要如何应付那‘六合青龙乾坤大阵’?”
“二舒一石”也反应过来。
诸葛正我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,很大程度上,都是因为这门大阵的克制,若是不破去“乾坤大阵”,又要如何逃脱?
诸葛正我微微一笑,刚要开口,就听到一个懒懒散散的嗓音,在园中响起。
“你们只管安心逃遁便可,六合青龙大阵,我来想办法。”
听到这个声音,舒无戏等人皆是精神一振,无情更是转动轮椅,面向那个嗓音的来处,激动道:
“大师伯!”
却见那枯寂池水中,有个面容平平无奇,身穿寻常灰袍的中年人,正立于一张残荷上。
观其形貌,似乎此人已来了有些时间,可纵使“二舒一石”已算武功卓绝之辈,竟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。
能被无情称呼一句“大师伯”的人,自然便是自在门上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兄,“懒残大师”叶哀禅。
如果不是亲眼见证,谁也不敢相信,这位武功冠绝一世的大师,竟然是这般模样,法身如帐,只平平淡淡地一立,却令谁也照不出、辨不到。
懒残大师和他那个名震天下,名列“七大寇”之首的大徒弟是完全不同,甚至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。
沈虎禅太豪壮,太气盛,只要往那里一站,谁也看得出来他的底气与自信,谁也知道他是绝不好惹的人物,谁都明白这猛虎一般的汉子,就是沈虎禅。
可懒残大师无论走到哪儿,都会与当时当地当场的人事物合于一处,以至于水乳交融,彻底不分彼此。
他这个人,简直就像是“和光同尘”这四个字的最佳写照。
看到懒残大师的一刹那,其余四人都放下了心。
他们身为自在门中人,自然知道懒残大师极其擅长阵法一道。
有这位高人中的高人出手,破解六合青龙的乾坤大阵,自是不在话下。
更何况,懒残大师本就是这门阵法的原主。
看着诸葛正我这般凄惨的姿态,叶哀禅也叹了一声,面露愧色:
“师弟……”
诸葛正我当然知道叶哀禅要说什么。
当初韦青青青创出这门“乾坤大阵”,一开始本是留给叶哀禅,让他这位大师兄来限制诸葛正我。
可彼时“老四大名捕”情义甚笃,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。
出于诸葛正我性情的信任,叶哀禅从来都没想过要用“乾坤大阵”来对付这位师弟,也从没有防备过元限。
毕竟,韦青青青除了担心诸葛误入魔道外,也看出元限心中执念甚深,为人偏激,便传了他一门只能救人不能伤敌的“独活神功”,想要借此改易元限的心性。
并且,学了这门“独活神功”,元十三限便不能亲施“六合青龙大阵”。
否则两股奇力便会在体内对冲,令他根基尽毁,彻底沦为废人。
因此,叶哀禅不查之下,才这道专门克制诸葛正我的奇法大阵,被元十三限偷学到手,并传授给六个徒弟,最终令诸葛正我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。
诸葛正我摇了摇头,制止师兄的自责言语。
他一向是个做实事且注重实利的人,自不会让这些已经发生,又无法挽回的事浪费时间,只问道:
“甜山那边,可已布置妥当?”
叶哀禅的面目也肃然起来:
“二师弟已联手‘神针婆婆’在甜山布下阵势,其余人手也已到位,咱们现在便走吧。”
诸葛点点头,看向神侯府大门之外。
此时,神侯府外,一处铺子中,穿着劲装武袍的方应看,正紧盯着神侯府大门。
这位一向云淡风轻,好似对什么事都能安之若素的小侯爷,如今却是身子紧绷,右手更是不断摩挲腰间长剑的剑柄,显得有些焦躁不安。
而作为宫廷大宦、天子近侍的米苍穹,却清闲地捻着盘中花生米,不断剥花生、嚼花生,唇齿间连绵发出好似咬碎生命的声音。
米苍穹看了眼方应看,递过去一壶酒,问道:
“小侯爷,喝口酒?”
方应看飞快地接过酒壶,仰起脖子,将满满当当的一壶酒饮尽,还用红色袖袍抹了嘴唇,这不太像他平日里的作风。
喝完这壶酒,方应看眉宇间更显焦躁。
米苍穹知道原因。
自傅宗书身死那一夜,方应看被诸葛正我用对待后辈子弟的“敲打”过一次后,便时常有情绪失控的现象发生,仿佛心中时常燃着火,又像是养育了一头恶兽。
他每次恨意一起,就要去天牢折磨死一个犯人,才能暂时消解胸中的怒气和杀念。
方应看是个自视甚高的人。
以他的年纪、他的地位、他的成就,也的确没有理由不自视甚高。
哪怕是对待“六分半堂”、“金风细雨楼”这两大京城武林的霸主势力,他也能保持一种傲然甚至是超然的姿态,视对方为掌中玩物。
江湖中人也因此称他为“翻手为云覆手雨”,自联合米苍穹,创立了“有桥集团”以来,方应看也真的视自己为翻云覆雨之人。
方应看相信,自己有朝一日,一定能够掀翻蔡京,斗倒诸葛,真正大权在握。
因为他远比这两大巨擘年轻,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。
年轻就是底气,年轻就是本钱。
可这样的自信,却在那天晚上,被诸葛正我激得粉碎。
面对这位神侯,他这个小侯爷,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。
其实,方应看知道,自己不是拔不出来。
是不敢拔出来。
也是在那一天,他明白了,在京城在天下,真正能够“覆手为云翻手雨”的人无论是谁,却绝对不是他。
知道这一点后,方应看就对诸葛正我起了难以抑制的杀意。
方应看知道,这位神侯已成了自己破不开的天、渡不过的劫,若不能将之杀死,那自己的武学境界、权势地位,都将无所寸进。
但方应看不是甘愿服输认败之人,他更从这样的压力中窥到了一线向上的机会。
方应看由此生出一种预感:
只要能杀了诸葛,不仅他的武学境界会有突破,今后的掌权之路,亦将一帆风顺!
所以,他才会如此积极地配合蔡京,并且自告奋勇地接下这个盯防神侯府的任务,就是为了能够在诸葛正我最虚弱的时候,亲手杀了他。
米苍穹见他这副模样,不由得摇了摇头,他没有说话,只是又递过去一枚花生。
等到方应看将这花生剥开后,扔进口中后,老公公才缓缓开口,不紧不慢地道:
“诸葛正我毕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,难保不会有什么潜藏的手段,你就算是想亲手杀他,也要小心谨慎,以防中了这老狐狸的奸计。”
方应看细细地嚼着花生,仍是注意着神侯府大门,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只是咀嚼声变得又大了些许。
看着这样的方应看,米苍穹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出口气。
宦官们因为无势,所以反而极重雄风,追捧一切能够跟雄性气息沾上边的东西。
宫中收养义子蔚然成风,大多也因为如此。
米苍穹和这些宦官们又有不同,他乃是青年期间,被人强行掳掠入宫,因先帝喜其貌,下令阉割,他才成了太监。
他体验过做男人的感觉,自也更加欣赏那些富有男儿气派、豪杰本色、枭雄个性之人。
方应看,无疑就是其中一个,并且是极为出色的一个。
他能不择手段攫取一切,必要时又深晓退让,等待良机,自负却不自满,积极又不只是乐观,可谓是八面玲珑,进退自如。
这才是米苍穹眼中的当代雄豪,所以他才与之合作,因为他是真心认为,方应看日后能够做出一番大事。
可是现在看来,小侯爷毕竟年纪还小,还需要些磨炼、砥砺。
不过,在米苍穹看来,这也并非是坏事。
可就在两人交谈间,却听一个温醇嗓音,从门口悠悠地传了进来。
就像是一阵清风,打着一个又一个旋儿,以无比轻柔、轻快、轻松的姿态,来到两人耳畔。
“想亲手杀我,何不直接动手呢?”
米苍穹、方应看同时一愕。
正惊骇间,却见一杆木枪,无声无息地洞穿墙壁,刺进屋中,戳向方应看的胸膛。
伴随长枪而来的,还有一名老人的轻笑。
“自从听说小侯爷号称‘神枪血剑’之时,我就一直想问你个问题。
你莫非不知道,我诸葛小花也用枪?”
他只说了这一句话。
方应看就成了死尸。